三个谎言

阿狗

       那时，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城市的夜晚，霓虹灯闪闪烁烁。柏油路面湿冷冷的，泛着五颜六色的光。
       水儿站在街旁，脸上挂着淡淡纯纯的笑，扑闪着眼帘，望着我。我知道，她又想吃苹果了。我伸出手，拍拍她的头，轻轻的，说，乖乖的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好吗。
       她依然笑着，点点头。娇小的样子傻傻的很是可爱。
       她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忍不住心疼，永远都舍不得丢下的女孩。
       我向对面的水果店走去，去买水儿最喜欢吃的苹果。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水儿静静地站在街边，等我回来。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画面便定格在我的脑海，永远都无法抹掉。
    　　
       一
    　　
       水儿是个好女孩，几乎所有熟悉她的人都这么说。
       那时候，有许多男生喜欢水儿。而水儿总是能周旋于众多的男生之间，并且应付自如。只是在某个喧闹过后的寂静之中，我常常发现水儿的眼中盛满了深深的忧郁。水一样的颜色，清澈而明亮。
       因为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我就坐在水儿的旁边。
    　　
       我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不喜欢热闹。闲暇的时候，就托着下巴，静静的坐着，看窗外。
       春天的柳絮纷飞，悠悠扬扬的飘逸；夏天的花木葱茏；顺着墙跟一溜溜充满惊喜的荫凉，秋蝉声嘶力竭的长鸣；经霜的枯叶纷纷坠落，那一场忽悠而至的西北风和随之而来的雪花，都留在我的记忆里，充实着，五颜六色。我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流逝着每一个春夏秋冬，也流逝着一粉不为人知的情感。
       一个人的时候，我喜欢在纸上涂抹欢喜或者忧伤，这其中有许多都是因为水儿。我每天都会为她写一首诗。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
       曾经有很多个夜晚我都会做同一个梦。
       我被困在一个小房子里，周围是大片大片的水，水里是柔柔的水草，软软的游鱼。安详但却寂寞。
       我很想游到那水中去，很想很想。然而我却无论如何努力都逃不出那个小屋，只好趴在窗口看那水的纯净与清澈。远远的，无奈并且忧伤。
       然后便有大滴大滴的泪顺着脸庞滑落。
       那时候我是一条鱼，。一条无家可归的鱼。
       梦醒的夜晚，我会盯着沉默的黑暗发呆。一遍又一遍。任思念的潮水一次又一次漫过眼睛的堤岸，瞬间打湿了枕巾。
       后来，我知道有一种爱叫一见钟情。
       再后来，我还知道有一种感情叫暗恋。
       我长久长久的看着窗外。很多次，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当我转身的时候，我发现水儿脸上挂了浅浅的笑。这时的水儿是可爱的。宁静而纯真的可爱，就像个孩子。但是这笑马上就消失了，更多的是她眼中的忧郁。那种水一样柔软的颜色总会使我的心莫名的痛。
       是那种隐隐的不为人知的痛。
       我希望水儿能够快乐。真的。永远永远。
    　　
       二
    　　
       日子在波澜不惊中悄悄流逝。他的到来，打破了许多人原本宁静的生活。
       高三那年，班上转来一名男生。很阳光的帅哥。东方可欣。
       不久，东方可欣就在一次段考中以几乎可以让我们所有人绝望的成绩拿到了全年级第一。
       在那个以成绩论高低的年代和学校，东方可欣是优秀的。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你知道吗？，东方可欣喜欢水儿。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木木做着习题的时候对我说。
       我的手一抖，钢笔戳破了好几张纸。
       怎么了你，没事吧？
       坐在我旁边的水儿说。木木刚才说的话她没有听见。
       没事。我盯着空气发呆。目光一定充满了茫然与无助。我想。
       渐渐的，水儿的抽屉里开始有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各种各样的巧克力。脸上也整天都挂着甜甜蜜蜜的笑。
       那种甜蜜是我不能给的。
    　　
       我依然失眠，依然会在无眠的夜晚望着昏暗的灯光发呆，直到看得眼睛酸涩，一片迷蒙。依然做一个同样的梦：我被困在那一片水中，却找不到彼岸。永远永远。
       是春天了，我的心却一片黯然。
       书上说，有一种花叫做满天星。代表牵挂。
       我把那束满天星给水儿时，她笑了。笑到眼里有了水一样的颜色。然后摇摇头。
       我笑笑，比哭还难看的样子。然后转身走到窗前，手一伸，那束满天星便像流星一样向楼下坠去。
       随着坠落的是我曾经渺茫的希望。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我说完，转身离去。
    　　
       三
    　　
       又是柳絮翻飞的时候。
       水儿坐在东方的单车后，长发飘飘。一脸幸福地向我招手。
       我也笑，并且挥手。直到笑得有沙子迷住了眼，水儿的背影再也看不见。
       那晚，月光如水，凉风习习。
       我爬上学校的楼顶。抱着为水儿写的378 首诗。
       我开始撕那些诗，每撕一次我的心就疼一下。我一直不停的撕，撕到泪流满面，撕到大片大片的雪花将我包围。
       撕完了。我将那些纸片扔到风中，看她们像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在夜空中游荡。孤独并且伤感。
       后来，我开始喜欢一首歌。
       痴心绝对。
       想用一杯latte把你灌醉
       好让你能多爱我一点
       暗恋的滋味
       你不懂这种感觉
       早有人陪的你永远不会
       看见你和他在我面前
       证明我的爱只是愚昧
       你不懂我的那些憔悴
       是你永远不曾过的体会
       为你付出那种伤心你永远不了解
       我又何苦勉强自己爱上你的一切
       你又狠狠逼退我的防备
       静静关上门来默数我的泪
       明知道让你离开他的世界不可能会
       我还傻傻等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你会发现
       真正爱你的人独自守着伤悲
       曾经我以为我自己会后悔
       不想爱的太多痴心绝对
       为你落第一滴泪
       为你做任何改变
       也唤不回你对我的坚决
    　　
       高三的日子，很忙。我习惯了在做题时将随身听的声音放到最大，震耳欲聋。然后听李圣杰，听痴心绝对。一遍又一遍。
    　　
       四
    　　
       高考结束。东方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
       那里冬天会下厚厚的雪，有又大又好的苹果﹑晶莹剔透的冰雕。一切都是水儿所喜欢的。然而，却从来都没有人告诉她关于北方的雪和苹果以及冰雕；关于那所大学和大学里的那个人；关于她所喜欢的一切。
       包括东方。
    　　
       而水儿则去了远离家乡的一座江南小城上大学。
       小城没有雪，雨倒是挺多。水儿不喜欢打伞，哪怕下再大的雨。
       大学里依然有很多男生喜欢水儿，但她都拒绝了。
       后来，一次次看到别人出双人对，水儿的眼睛便会变的清澈，有了水一样的颜色。再后来，水儿开始喜欢那个城市的酸梅汤。
    　　
       那时，我在另一座城市。但我知道关于东方和水儿的一切。
       其实，东方刚进校不久就有了新的女朋友。这件事，是我告诉水儿的。
    　　
       我开始给水儿写信。告诉她我多么爱她。
       水儿的回信充满了淡淡的忧伤，看了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问我，东方为什么连分手也不说就毫无音讯。
       我无言，却早已泪流满面。只好在心里一遍遍说，爱或者不爱，很多时候，也许根本就没有理由。
    　　
       五
    　　
       寒假。水儿到我所在的城市。
       我为她买这个城市里最好的巧克力和酸梅汤，还有她最爱吃的苹果。
       那时，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城市的夜晚，霓虹灯闪闪烁烁。我向对面的水果店走去，去买水儿最喜欢吃的苹果。
       水儿静静的站在街边脸上挂着淡淡纯纯的笑，等我回来。
    　　
       又一个夜晚，距离那时已经一个月了。水儿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包括我。
       当她又一次站在街边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说，水儿，我们，分手吧。
       我的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车流。
       没有激动的呐喊或是询问。她依然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水果店。眼睛里是水一样的颜色。
    　　
       一年后，又是这个日子。水儿又一次来到街边，静静的看着对面，眼睛里是水一样的颜色。
       这个夜晚我必须离开。
       我去看水儿。
       她在。正躺在沙发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吃苹果。
       （她竟然还是喜欢苹果和巧克力。）
       吃完了苹果她又一块一块地剥巧克力，剥一块往嘴里填一块，咯嘣咯嘣的声音响个不停。
       我一直看着她，她吃得十分凶狠，脸上的泪水也不去擦。
       忽然，像是巧克力卡了嗓子，她不得不坐起来，剧烈地咳嗽着，咳得满脸通红，眼角涌出了更多的泪水。
       水儿，我必须得走了。说着，我再一次泪流满面。心，很疼。
       就在我要离开了。我轻轻说，水儿，对不起。其实，对你，有我一生最大的三个谎言。
    　　
       东方，他并没有其他的女朋友，只是在那一次校园火灾中，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萧遥，我知道你很爱水儿。我就要离开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水儿。她是个好女孩。好好爱她，照顾她。好吗？
       我答应了，答应的泪流满面。
    　　
       直到现在，虽然在另一个时空，但我依然爱你，很爱很爱。
       离开你，不是我不小心。分手，也是因为迫不得已。因为我们在不同的时空。
    　　
       你知道吗？东方，他其实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
    　　
       六
    　　
       我踏上奈何桥，手捧那碗孟婆汤。在就要忘记前世的情愫时，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水儿，好好活，在这个时空里，我，会永远为你祝福。
    　　
       来世，我还在三生石畔等你。